沙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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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1/8/11 17:56:00

(新修建的男二舍花语手机拍摄)

男二舍

不知怎的,就想起男二舍来。虽说这“男二舍”在不同时期有着不同的归属,但作为华西医科大学男生第二宿舍的简称,大抵是不曾变的。在我的印象里,男二舍永是灰不喇唧且“赤果果”地暴露着的,有着一种无法排遣的苦逼与苍冷。我要说的男二舍位于校中路的尽头,是一幢修造年代不详的砖混建筑。不明不显,无光无彩,总之就那么冥顽不化地灰着、苦逼着,横亘于时间的深处,残留在记忆的旮旯里。男二舍虽列第二,却有三层,以故总有点二三其意的味儿。对过是一操场,场边乃一厕所,盛产老鼠和苍蝇。也出产蛇——在那蛇被舍中居民吃掉之后,便只剩了老鼠和苍蝇。厕东不足百米,即是闻名遐迩的女生院了。因而每日前来观光的游客就特别多,几可用人山肉海来形容。直到来了毛英才,此辈方才收敛了些。男二舍也因此沾光不少,在形貌上渐渐有了威严。人们于是十分忌惮——尤在晚间,更不得不对其保持某种谨慎的不乐观。否则,其尊头尊颈尊背等处,就可能被不明飞行物乃至不明液体所光顾。男二舍西端室内,也有一厕,仅用于小便。倘若您想进行一次完美的排泄,就得跑到楼下,在舍后百米外一座公厕里去结束余下的工作。路上,您至少可以一展歌喉,表达一番对校园生活的由衷赞美。尿房墙外五米,是几排水泥砌的盥洗台。台上搭有玻纤雨棚,棚上时有飞鸟,也不甚活跃,每在阴郁的冷风中顾影自怜。盥洗台多时都空着,只早晚才热闹一阵。洗衣的、洗饭碗的、洗脸洗头洗脚的……稀里哗啦、噼噼啪啪、叮叮咚咚……煞是好听。当然,也有在凌晨三点爬起来刷牙的。据说此君不到十点就上了床,一觉醒来,开始三省其身,居然就省出了一个天大的罪错——忘了睡前刷牙!立马就内疚出一身汗来。紧接着一骨碌起了身,将这一被遗漏的程序给修复了。男二舍的正门开在校中路上,门口有块黑板,上面经常发表些乌七八糟的东西。内中就有鄙人的一首歪诗。进门是一过厅,后来演变成了一座自行车库。再后来又演变成了一处拔气门芯、卸铃铛、砸坐垫和骂娘的培训中心。男二舍内部乃一长廊,两边是一间间卧房,恰似一温柔的监舍。房内有双层单人床四架,带抽屉的书桌六张,木柜两只,凳子若干,暂时活着的尸体六至七具。由于三个楼层的格局完全一致,故一些容易犯路线错误的人,往往就会不经意地犯上一些路线错误。一个鲜活的例子就发生在二楼某寝室里:此日凌晨两点,有人风雪夜归。推开自己的房门,掀开自己床上的蚊帐,却发现床上躺着一个并非自己的人!他原以为哪个臭味相投的疯子大驾光临了。可详细一看,嗬,这不是高年级的某君吗?须知,此人本住在三楼同号的房间的。他只好叫醒卧榻之侧的这位仁兄,让其连滚带爬滚回楼上他自家的窝里去。而这个住在二楼的家伙委实也不省心。终于,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夏夜,他也摸进了一间不曾关门的、属于别人的卧室……这位可怕的仁兄,正是鄙人。我之初到华西,就被人领到男二舍底层一个朝南的房间里。那儿虽不曾面朝大海,却能看见一树即将开放的芙蓉——亦即成都之被称为蓉城的那种。然后我得了一卷用稻草编织的床垫,一块竹子做的叫“床巴折”的玩意。我就用这两件物什搭起了我在男二舍的窝,且一住五年。男二舍的东端,与女生院鼎足而立的,是一老旧的食堂。食堂房梁上,通常挂着些令人垂涎的腊肉。于是在电炉、电热杯遭到严禁的深夜,男二舍的某些阴暗角落里,就会响起用电炉、电热杯煮食的咕嘟声,楼道里就会飘满了腊肉的浓香——当然,有时也会是狗肉、兔肉、豚鼠肉或来自植物园的新鲜沙参、人参的香气……倘若遇上足球比赛、抵制日货什么的,男二舍可就真的火了:蚊帐、被单、床垫、衣服、桌凳……总之一切能冒出火星的,都会在迷蒙的夜色中大放异彩。各种响器——脸盆、饭碗、巴掌、肚皮、屁股……都会奇声大作,直要将华西坝的妖魔*怪一律吵醒了来。在我成为男二舍资深居民后的某日,终于运气爆棚,有幸成了一桩奇葩事件的目击证人。这日,我如往常一般,在上午十点起了床,而后出门向西,预备放去养了一夜的“人中白”。蓦瞥见舍东某寝室门外,挂有一人。以为是贼,细看,却又不像。只见那人手把气窗,双脚离地,共济失调般在门上乱踢。而那人想必也看见了我。只听他大叫:同学,借根凳子嘛!再看,认得是高年级的某某。原来他上课走得匆忙,忘带钥匙,现在回来取书,想从门上的气窗翻进去。此人跑我房间搬了木凳,唠叨着去了。我眼见他从气窗爬入,方才记起自己的“晨课”。哪知尿毕归来,那人竟还塞在那气窗里!只是掉了个头,这回是前端朝外,尾端在内,肉蛆似的向外蠕动。他在门上张牙舞爪的扑腾,嘴里叼着叮当响的一串钥匙。噗通一声,那人终于从气窗里掉出来了。他从嘴里取了钥匙,长舒了一口气。而后如释重负地用钥匙开了门。同学谢谢了哈。当他把凳子递还我时,我仍旧沉浸在无与伦比的懵逼之中。众所周知:男二舍的门锁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压簧锁,既已入室,只需一拧锁把,就能开门,何须重新翻门而出?后来我总算想明白了其人的逻辑:门须用钥匙才能打开,而钥匙在室内,故需翻门取之;既取钥匙,而钥匙在室内不能使用,故需翻门而出;既已在门外,钥匙又在手中,故以之开锁。从此,我对男二舍的居民有了一种新的认识。而我的思想也从此凌乱在风中,再没有变得规矩过。不知怎的,就想起男二舍来,就想写一点关于男二舍的东西——尽管旧时的男二舍已消失无踪,早被新的宿舍楼所替代。我要说的男二舍其实是一幢已从华西的地表上抹去的建筑,就像那些从这座学府里默默走掉的人。我要说的男二舍如今只存在于一些人的记忆里,像一张被压扁的相片,在脑海中慢慢消解、融化,终会随着人的老去,变成一片难以捉摸的虚空。和一切值得怀念的东西一样,男二舍似乎永远浸泡于某个日渐模糊的*昏中,饱受灯光和树影的揉搓,并被时光打磨得愈发润泽、美艳。我要说的男二舍是一段历史,它栖居在华西坝的历史中,有着它自己的生命。虽不张扬,却很真实,并不会因为岁月的流逝而轻易改变。年11月20日于初稿于成都

东木公简介:本名杨东松,年考入四川医学院(后更名为华西医科大学)医学系。年毕业后在川北医学院任教。年进入电视行业,任编导。

编辑:春之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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